【叶黄】狮子座（六）
首先感谢观看，本章情节略微沉重或者血腥……请自行规避
其次如果有观看不适请评论或私信，我酌情修改毕竟我一开始没想把文写得这么沉重……
再次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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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高二那年，某个黄少天不在的下午，叶修刚从床上爬起来走下楼梯，就见叶秋衣冠楚楚准备出门。
“哟，”叶修打了个招呼，“相亲啊。”
“……亲你妹！”叶秋顿时从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变身成被哥哥气得张牙舞爪的弟弟，“镇上的舞会！”
“哦，美式广场舞啊。”
“……也会有很多女孩子去的啊。”叶秋有气无力地还击，推开家门。
白色的门框一开一合，风铃撞出悦耳的响声。
“不送了。”叶修说。
然后他反手架住了两只想蒙自己眼睛的手。
黄少天又从窗户翻进来了。
“跳舞啊。”黄少天赞叹一声，嗓子有些哑。
“怎么着，你想跳啊？”叶修想起高一元旦舞会排练的那些晚自习，暗自庆幸当时豁出去老命学了一把交际舞。
“我想跳啊可是你会吗你会吗？”黄少天向电脑摸过去，熟稔地戴上耳机，“来呀来呀PK呀。”
叶修说：“算了吧就你那状态。”
黄少天不回头，执著地按着鼠标点啊点啊：“我什么状态？什么状态都够PK你了，上吧上吧。”
叶修看了眼窗外，对黄少天招手：“过来。”
“哥给你看个好的。”
黄少天没精打采地扔下鼠标，跟着叶修上了阁楼，阁楼里有放满书的书架和大碗柜。
叶修拖着一把摇椅到天窗下面，打开天窗的时候落下了一层灰，在阳光的包裹下像一群闪闪发光的小小的星辰。
叶修踩着摇椅，摇摇晃晃地扶着天窗，黄少天过去帮忙按住摇椅，却见叶修一撑一缩，上到屋顶上，脚丫子差点踹黄少天脸上。
他学着叶修踩上摇椅，那椅子晃得跟波浪上的小船，黄少天在甲板上东倒西歪。
叶修伸手去拉他，黄少天扣住他的手，叶修的手有打游戏的茧子，也有写字的茧子，他拉了他一把，他才上到屋顶。
一片片瓦被夕阳晒得温热，太阳在远方发出火烧一样的红光，天空一片漂亮的紫红深蓝。
“真好看。”黄少天说，“没事的话下去吧，不喜欢晒着。”
叶修却搂过他的肩膀，不说话。
“老叶？”黄少天在他的怀里用力耸肩，试图把牛皮糖牌叶修甩下去，“你撒什么癔症啊？”
“你撒什么癔症呢？”叶修问。
“我去我能撒什么癔症啊。”黄少天说。
太阳慢慢地走下去，叶修和黄少天坐在屋顶上像两只打盹儿的大猫。
然后黄少天一头扎进叶修怀里，用力地哭了起来。
那是黄少天在实验中第一次接受“悲伤”，铺天盖地的情绪让人措手不及。想痛快地嚎一场，可一想起来那情绪其实不属于自己，就觉得连哭也似乎哭得不太名正言顺。
难过就哭高兴就笑，很多实验体是没法做到的。面子和责任感，又或者是奇怪的自尊，将人封印得密不透风。
喜怒不形于色反正形了也没有什么人管。
黄少天哭着哭着就没什么可哭了，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留下紫蓝的天空。叶修拍拍他，道：“嘿，黄大侠，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好汉不吱声，掀起叶修衣服下摆狂擦了几把脸。
叶家后院是块草地。别人家都挖了泳池或者种上花和菜，就叶家后院倔强的绿着。偶尔叶秋会割草，其余时间自生自灭，全靠老天。
叶修把手机放在台阶上，放了首曲子，黄少天问你要干嘛啊你还要高歌一曲啊，叶修做了个半吊子的邀请的姿势：“赏脸吗？”
“哦嚯，看不出来啊您老人家还会跳舞。”黄少天轻轻拉住他的手，指尖被薄茧磨着，微微发热。
“为什么是我跳女步啊？”
“很简单，”叶修说，“因为我只会男步。”
“学而不精。”黄少天撇嘴，“你现在应该求你天哥教你女步，这才是——”
“邀请男朋友跳舞的正确姿势？”叶修接道。
来不及黄少天嘴炮他，叶修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头顶：“哥可是比你高两厘米。”
黄少天无可奈何。叶修放的是他们元旦舞会的曲子，为了照顾某些肢体不协调的同学，他们跳了一首简单的，不快不慢也挺好听。
黄少压着步子跳了一半，忍无可忍地拿了手机换歌。
小提琴在弦上示威一样拉着，叶修心惊胆战地跟着节奏。心里浮现一句隔壁班王杰希的话——他们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当时王杰希的班选了首探戈，王杰希对此评论：“冲过来，甩过去，飞得呼呼作响！”
草地终究比不上大厅光滑的地面，黄少天捏捏叶修的手指，遗憾的放开了。
想带你去更气派的地方。
更长时间更无所顾忌。
叶修过去拉住黄少天，少年的手没有学生写字的茧子，倒是指尖上有键盘磨的薄薄的一层，虎口和掌心的茧子比较硬。不过说来奇怪，黄少天从来不说自己学校和家庭的事情。
难道是那种无业青年，每天去游戏厅泡着才在那种地方有了茧子。
不对啊，叶修想，黄少天看了他的作业后拿着铅笔，歪歪斜斜地写了一串，几分钟硬是把一道理综压轴题解出来了。那思路很不同，叶修可以肯定没有老师会这么教，过程和必要的公式也都一塌糊涂，可就是没有错。黄少天翻了翻卷子，奇道这是哪的考试卷啊，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
黄少天想了想，终于把自己的愿望绕了九曲十八弯说了出来：“你可要好好学习，将来我们去更好的地方啊。”
叶修一下子get到了自己男朋友的意思：“行吧到时候记得穿婚纱等我。”
恭喜玩家叶修收获真人拔刀斩一枚。
高二的暑假异常短暂。
叶修没跟黄少天说自己要走的事，倒是黄少天很敏锐地察觉了，一大早就翻窗户进来。清晨的天光云影在他身后窗外，压得低低的，他逆着光的眼神发亮。
叶修合上行李箱：“来啦。”
淡淡地招呼一声，潇洒地离开。
黄少天叹了口气：“你今年什么时候放寒假？”
“我高三了，今年寒假就不回来了。”叶修说。
黄少天一瞬间表情枯槁下去，然后露出任命的眼神：“噢，暑假会回来吗？”
“嗯，暑假时间就多了。”
叶修站起来，拎着行李准备走人，后来想想好像不太妥。
他转过头，黄少天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
“可是我暑假不会回来啊。”最终他转过身去，声音淡定表情扭曲地说。
叶修心里一动，扔下行李箱，大步上前，在黄少天微微惊异地神情里按住他的后脑勺，掏出手机。
吻住他，按下快门。
清风过境，所到之处花开柳绿。
他放开他，略一点头。
“走了。”
这次没有回头，叶修很叶修的走了。
黄少天把手腕举起来，点了几下，空气中虚虚的浮现一层光屏。
实验对象：一个人类（黄少天）
目的：探测人体能量是否可控
风险：实验体拥有10.32%的几率存活。
黄少天关了终端，眼不见心也烦的往叶修床上一倒。手举起来，在白色的天花板下轮廓会更清晰，所以他更清晰地看见他张开的手中空无一物。
就算实验成功，捡了条命，两条世界线靠近又分开的不可逆的过程也注定了他什么都抓不住。
黄少天想着想着就笑起来，看吧黄少天多么强大啊，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可是他现在已经强大得什么都抓不住啦。如果能再见的话，你可能会微微一笑，点点头。就像江湖小说里，两个武林高手重逢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如果能的话。
如果有来生的话。
叶修睁开眼睛，用手胡乱地抹了把脸，干涸的皮肤像连续睡了三天三夜。
似乎是到了……春天。
不会吧他一觉睡过了夏天秋天冬天直接到了第二年春天。
他被放在店铺里的一个摇椅上，四周人来人往，但就是没有黄少天。有个小妹吃力地搬着木桶，肩上搭着块毛巾，她一晃一晃地留下一串水，将木桶放在叶修脚下，上手就扒叶修的鞋。
叶修把脚往回一缩：“姑娘你干嘛呢？”
洗脚小妹抬头露出疑惑的眼神，犹犹豫豫地问：“你不是要洗脚吗？”
“……”
一阵突兀的喧闹声打破了沉默，几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众星捧月一般拥护着一只猴子，啊不，一只猴子一样的男人，一个女人忙跑出来，点头哈腰。
除了猴子，每个人都背着或者提着一两个小孩，小孩们大多眉清目秀，叶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噢，拐卖人口。
一个女孩察觉了他的目光，她被一大汉拦腰抱住，白嫩的脸上有几道突兀的血丝，嘴角也有红色断断续续地挂下来，她没什么力气挣扎了，费力地抬起小手指，悄悄地悄悄地勾了勾叶修的衣袖。
叶修没反应，他一个物理系副业打游戏宅男，霍然冲上去不是给人家打牙祭么。叶修摸摸兜里，碰到手机的一角。
报警才是最有脑子的做法。
女孩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冲叶修凄惨地笑了下，然后被大汉抱着往里面走过去。
大汉背上还有一个男孩，男孩倔强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那发亮的眼神就隐在了黑暗中。
叶修一下子站了起来。
那是黄少天。
那是小时候的他。叶修试图跟进去，头脑却突然一晕，晕得他差点吐出来。
“温馨提示，”耳边突然想起清晰的声音，就像用内入式耳机听歌，声音不小全世界却只有你一个人能听见，“请不要试图扰乱记忆。”
可这不是我的记忆。叶修勉勉强强被洗脚小妹搀了起来。
“程序设定如此，检查无误，请继续您的记忆之旅。”那声音说。
叶修平复了心情像黑暗中走去，洗脚小妹没有过去拉他，反而端着肥皂盘子一颠一颠地走了。
啊，回忆么。
叶修有些开窍了，他在这里就像玩家在NPC的世界一样，他不招惹别人，就和一块背景布没什么区别，他要是主动挑事，就会被记忆强行驱逐。他只是个观戏者。
他摸到他们贩卖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被卖了出去。简易的木台上猴子正对那个向他求救过的女孩拉拉扯扯，展示着女孩一口白牙，莲藕般的四肢和一头纠缠的头发。
有人出钱了，然后有人抬价，货币单位叶修从来没听说过。你来我往几次后小女孩每一个中年男人领下去了，猴子笑嘻嘻地开始介绍下一位。
黄少天双手被反剪着压在台上，艰难的抬起头呲牙咧嘴的看着台下。叶修刚刚伸手，就像摸到了电网一样，不能在靠近半步。
“温馨提示，请不要试图扰乱记忆。”那声音说。
叶修只能作罢，静静看他吃过的苦，受过的伤。
一刀一刀扎在他心上。
人声沸腾，水汽饱和，黄少天眼睁睁地看着台下那些嘴脸，听自己的身价被抬来抬去。
他听别人说卖出去的多有被折腾的缺胳膊少腿的，有个大一些的孩子，鼻子和一只耳朵都被割了，他被卖给别人之后被弄成这样有被退了回来，洗脚店的老板娘念他可怜，就跟拍卖行的人打了个招呼，他就留在这里做事。
有黑暗的地方必然有光。
老板娘是，黄少天也是。
黄少天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明明被伤成这样还要留在拍卖行做事。
有仇就要报呀。
那人似乎看穿了黄少天的心思，咧嘴一笑，伸出缺了三根手指的手拍拍他。
饶是黄少天处于男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也被那人面目吓到了。
在很多很多个漆黑的夜里，他是怎么样看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夺去呢。
无人知晓那疼痛，可恐惧确实相同的。巨大的恐惧在心里炸开，铺天盖地，压的人难以呼吸，心率一下子快了起来，跳得嗓子眼疼。
绝望早就无处不在了。黄少天浑浑噩噩地看着走上来的一个青年，使劲皱了皱鼻子。
还好，还在。
叶修也跟出来了，隐隐约约听见了有小女孩疯了似的尖叫哭泣，他寻着声音跑过去，绕了几个弯，哭声早就弱了。
女孩裙子被撕成几片，下身青紫，全都是血。叶修过去轻轻探了探，然后脱下外衣，轻轻裹住女孩小小的身体，放在墙边。
真的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叶修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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