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逐影【叶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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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次餐会的性质仅仅相当于一次庆功宴，与一个月前的战争纪念会议不同，只是邀请了战功最为显赫的人，一扫悼亡者的悲伤，气氛更加轻松。
远征军领队叶修上台讲了几句，他还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盔甲，立刻就被台下的起哄声淹没了。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他举起高脚酒杯向台下示意，暗红的液体倾斜出一个美妙的弧度。
一片嘘声，方锐甚至扔了一朵玫瑰花上去。叶修的目光穿过一片纷纷杂杂，落到后门不起眼的圆桌旁。
一个年轻人独自坐在那，金色的头发编成麻花辫搭在背后，额上还缠着一圈绷带，他笑得和他的坐姿一样吊儿郎当，然后他举起自己的酒杯，向叶修轻轻一晃。
叶修微微地笑了起来。
2
黄少天是从孤儿院出来的。
借用魏琛的话来说，那哪是孤儿院，分明是难民营。
叶修当时十几岁，年纪轻轻便和三五好友走天下，当时，魏琛叶修苏沐秋，这三个名字和韩文清等人的一起，头一次传遍了整个大陆。
正如那位荣耀女神的大祭司所预言，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
叶修当时整个端掉了那个黑心孤儿院，魏琛在脏兮兮的食堂的主桌下发现了一个暗格，其他孩子纷纷恐惧地摇头，表示不愿意靠近那里，他们说那里是禁闭室，有四个人进去过，第一个死了，第二个折断了手，第三个出来了以后有了精神恍惚的毛病。
叶修说哥就不信这样什么邪门的，掀了暗格首先冲下去。
没有一丝光亮，空气里一股霉味。叶修站在禁闭室中央，千机伞变成矛形态，“叮”的一声碰在地上。
有人的呼吸声，微弱而急促。
叶修缓慢的靠近那个似乎毫无攻击力的生命体，他点亮了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靠在墙上，被锁链锁住，警惕地看着他。
这就是第四个人。
叶修把手伸过去表示没有敌意，结果小孩张嘴就死死的咬住他的手腕。
呵哟，脾气还挺大。
叶修不敢挣扎，他怕把这孩子摔出去，僵了片刻，用另一只手不自然地摸摸孩子纠缠的金发。
“行了松嘴吧，来救你的。”他说。
孩子立马松开嘴，一双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惊异。
“啊抱歉抱歉，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要下来折磨我来着！”孩子站了起来，“啊——你是谁啊？哦等等按照礼节我应该先报上我的名字！我叫黄少天，想当个剑客，你呢你呢？”
“叶修。”叶修想了想又说，“是个散人。”
3
当时黄少天觉得叶修是个好人，他从噩梦里惊醒的时候，就看见面前一豆灯火，昏黄的火苗映着一个看上去很可靠的侧脸。
他们把孤儿院的孩子都送到了荣耀教堂去，处理好他的伤口，就要离开。
然后黄少天伸手抓住了叶修红色的披风。“你看上去很强，我能跟你走吗？”他这么问，叶修的脸刚好逆光，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叶修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玩味地笑了。
“可以。”
他也不知道当时他为什么会那么没有原则，不过他真的很感谢当时脑筋抽筋的自己。
他们将黄少天放到了驻扎军的少年训练营。但是之后黄少天又觉得叶修可能是个坏人，毕竟在他跟着魏琛领的拉练的队伍从魔兽森林回来的时候，他原以为叶修会过来问问自己累不累疼不疼，就像初遇的时候，毕竟他表现的比许多大人还要英勇，也负了不轻的伤，可是叶修仅仅和魏琛扯皮了几句就转身去和苏沐秋张佳乐他们pk了，至于黄少天，连一个鼓励的眼神都没有得到。
还有那次青训营大比武，所有孩子都拼了命的要赢，1v1淘汰制，王杰希周泽楷方锐之类的都是他夺冠路上的劲敌，但是他拿着他的冰雨，看着观众席上那个身影，就忽然觉得一定要赢。哪怕断一条腿、瞎一只眼也要赢。
也要让他看见他。
比武整整三天，黄少天决赛的下午遇上了周泽楷。
他后撤一步，架起冰雨。
一步之遥，叶修就可以再次注意到他，那双看不透的眼睛里就是他的影子。
一步之遥，被叶修亲手戴上艾蓝花花环的就是周泽楷。
然后就下雨了，场地泥泞，未来的剑圣和他的剑站到了最后，未来的枪王不管是否是经验原因又或技不如人又或运气不佳，与冠军擦身。当晚天气晴朗，星空压的低低的。篝火旁飘着烤鸡的香味和雨后森林的气味，叶修将象征胜利的艾蓝花花环戴在了黄少天头上。
“不错，继续努力。”叶修轻轻敲了一下黄少天的脑袋，转身去点评周泽楷的表现了。
留下黄少天一人，一把抢过方锐的烤鸡，愤愤地咬了一口，对着叶修的背影一蹦三尺。
为什么你总是看不见我呢？
4
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他们还是少年。
黄少天还是失意的时候去屋顶上看星星，早上起的老早去后山练剑，接到任务后吐槽得最欢却最努力的那个黄少天。叶修也依旧是那个早上会和魏琛苏沐秋张佳乐以及新到驻扎军的韩文清林敬言等人来几把，经常去教会接任务带着人三天两头失踪的叶修。他们就像被时光眷顾一样。
只是黄少天看着叶修和别人pk的刀光剑影会想，晚上看星星的时候会想，看着他穿着红色披风的背影会想一件事。
我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他呢？
少年充满憧憬的生活直到一天晚上，黄少天累的半死，回到自己的宿舍小屋倒头就睡，喻文州还没回来，可他却一直被人推。
“走开走开走开。”他说。
“不走。”那人格外执着，“黄少天你赶紧给我起来，如果你有天死了那你绝对是懒死的。”
“我哪里懒了我哪里懒了！方锐，靠你要不要脸啊，我这明明是一天后充实的疲惫感——”
“行了，方锐打断他，认真地说，“叶修在河那边和青训营的pk呢，说是会挑人跟着出明天的任务。”
黄少天宛如疯兔，抓起战铠和剑就往那边跑。
5
当天晚上的结局令少年沮丧——他那段时间正高强度集训，晚上的时候能撑着不睡已经很不错了，精力和体力都不及鼎盛的三分之一，自然不会是叶修的对手。
他输了不是问题，他也没想着一下子就赢过叶修。
问题是他输了，还输得很难看。
各种低级失误完全不像平常冷静到冷酷的他该有的，手酸，握不住剑，力道轻的可笑。
到此为止了吗，我离他好像又远了。
这是黄少天在河边后撤步是脚下一滑，身体倾斜，掉进水前想的最后一句话。
“快下去救他！他不会游泳！”苏沐橙的惊呼。
闭嘴，烦死了，那么丢脸的事情就不要说出来啊。他想，就让我淹死好了。当时大概初秋晚上八点，天还有蒙蒙一丝亮光，附在水面上。
水面渐渐远去，安静渐渐包围了他。
很凉，很温柔，很舒服。他想。
然后水面被打破了。大量气泡堆成一座倒挂的小山。他看见了暗红的披风。
叶修跳下水，尽力向下游去，黄少天看着他接近自己，被他抱起来，向上浮去。他紧紧抓着他胸前部分的披风，感受着他的力量。他们一起浮出水面，头发后贴，露出光洁的前额。
叶修双手搂着黄少天，让他抬头看自己。
“撑不下去就不要硬撑啊，又不是以后都不陪你pk。”他说，带着他像岸边游去。
当晚他还是在看星星，只不过多了一个人。
他和叶修坐在屋顶上，裹着大毛巾，手捧苏沐橙亲自做的热巧克力，头发湿漉漉的。
和向往已久的人坐在一起，黄少天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想把这短短的时间利用好，却又实在有太多想说。
叶修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笑出了声。
他居然没有呛回去，反而更加窘迫了。黄少天不记得当晚说了什么了，大概都是叶修说一两句，他慌慌张张地接下话题，说一大段。
不过叶修答应他，第二天任务把他带上。
6
好消息是从此黄少天和叶修渐渐地走近了，人们可以看到每天早上黄少天闯进叶修的小屋子，大闹一顿把叶修揪出来上山去陪他晨练，快到中午的时候叶修会去餐厅取两个三明治或者夹心面包，再加上一大杯果汁，在青训营解散后大家都争先恐后跑餐厅的时候，黄少天会笑嘻嘻的招呼叶修，两个人坐在河边，惬意地吃上一顿饭，然后黄少天躺在草地上眯一会，叶修有时候跟着一起睡，有时候在他旁边静静坐着，披风的一角盖在他眼睛上。晚上围着篝火的人们会看见黄少天和叶修坐在同一段老木头上，黄少天嘚不嘚嘚不嘚，时而大笑起来，叶修也跟着笑，然后用手弹他的额头。
偶尔黄少天会觉得这光景几分不真实，可追逐的就在自己面前，音容笑貌，力量和温度。
后来叶修和苏沐秋等人开始出一个为期一年多的长期任务。好像走得很急，黄少天在一个雨天醒来，忽然叶修就不见了。
魏琛说你找那个家伙啊告诉你吧他早就走了唉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儿子大了不中留。
黄少天不信，他想叶修怎么可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他呢？他找了叶修的小屋，后山和屋顶，餐厅和训练场。他居然还有点委屈，又有些生气，渐渐的各种情感都冷下去了，可能因为雨下大了。
哪里都没有。
黄少天后来又想那一定是因为他走得太急了，都来不及招呼他一声，毕竟这样的任务不是没有。可是他却将驻扎军的管理事务根魏琛交代得那么详细。
厚厚的雨幕，厚到在雨中伸出双手都会看不清。
黄少天也看不清自己的手，就像他以为他抓住了叶修，其实他可能什么都抓不住。
叶修也不是经常说自己烦吗？
恍惚间他忘记了那个人的笑容，只记得披着红色披风的背影。他拖着冰雨去训练场加训，他想一定是因为他太弱了，叶修才会忽视他。
只要他强起来，像苏沐秋他们一样和他并肩，那么叶修至少不会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执念早已生根发芽，现在爆发出来。
7
叶修的任务终终终终于结束了。
他们风尘仆仆回到驻扎军，青训营的少年们给他们举办了一个庆功晚会。叶修一晚上也没见到黄少天。他觉得不太对劲，按理说就算有任务，黄少天也会提前赶回来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他爬到后山顶，山顶的小树林后又一片开阔地，地面上有块光滑冰凉的快一人高的大石头，称作望星石。
黄少天就坐在那上面，一手撑在身后，两条长腿在身前晃悠，身姿更加英气，金发在身后编成麻花，长长的一条。
叶修悄悄的走过去。
猛然听见了破风之声，冰雨的剑尖精确的指着他的脖颈，而冰雨的主人依旧在仰望星空，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却想黄少天似乎有些长大了。
7
半个月后他们一起出个任务，黄少天对于叶修憋着的一股子气一直憋到现在。
剑法更犀利了，更老辣了。叶修眯起眼睛观察前面开路的黄少天，阳光让他的金发看上去像蒙了一层微光一样。这段路还比较好走，黄少天和张佳乐本来关系就好的像小女生之间一样，张佳乐平常又和孙哲平怎么怎么样了都会跟黄少天叨叨，黄少天也能就着训练营里几个小姑娘的男女关系根张佳乐扯上好一阵子。
不管怎么说都是叶修这个大老爷们不会关注的话题。
黄张二人许久未见，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黄少天说我把那个调戏沐橙的小子收拾了，张佳乐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能耐呢。
叶修在后面跟着很郁闷。
明明沐橙是我妹妹，不跟哥好好说说，跟别人叨叨干嘛？
他的少天好像长大了，不在只围着他一个人转了。
等等我可没说那是我的少天。叶修在心里举起手指头发誓。
他们在夜里到达了目的地，沿着河的流域有树林和村子，听说这个地方最近有小孩频频失踪，他们就前来一探究竟。
走访了几个村子，目标还是没有，时间却过了两天。
“这个可真奇怪了。”张佳乐转着枪说，“让人凭空消失，不符合魔力第三定律啊。”
苏沐秋：“或许……将人瞬间转移？”
黄少天却道：“不对，每个村子都有提到，他们的狗冲着某个特定方向狂吠不止。”他将一份揉得皱巴巴的地图在石桌上铺开，地图的两边倔强的卷了起来。
“我总结了一下方向……”黄少天用手在地图上画着，结果他的手刚放开，地图就又卷了，他试了几回不成，就抛了个眼神给对面的叶修：“光站着干嘛，过来帮忙按！”
叶修耸耸肩，弯腰伸手按住地图，披风一角垂下来，挡住了光。
像一年前每个阳光明媚的中午，他披风盖在他眼睛上。
黄少天一瞬间的恍惚。
“这几个村子沿着一条小河分布，如果将狗冲的方向连起来，”黄少天划出几条线，“会交在一点。”带着薄茧的手指点在古树林的中央，“我想村民们为什么不跟我们提这个地方呢——可能就是因为，他们心里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认为不会有人在这里下手。”
张佳乐瞅了眼，道：“荣耀女神的祭坛。”
“bingo。”黄少天道，“事不宜迟，过去看看吧。”他将地图往后一撤，轻微的嘶声后，地图裂开了。
“我靠，叶修，你发什么呆呢？”黄少天不满地嚷嚷，伸手掰开叶修的手，“我们仅有的默契呢默契呢？是不是被你在路上当口粮给吃了啊？跟你讲这是文州亲笔画的水路陆路画得多详细啊我磨了他一个多月才磨到的！”
叶修收回手弹了他脑门一下。
别老文州文州的，哥听着烦。
7
那场任务意外坎坷。他们走到古树林的重心就感觉空气一阵波动，察觉出这是个传送阵之后已经晚了。
黄少天是在一个浅浅的山洞里出现的，山洞外是一片墓地，墓地旁流过一条几乎静止的小溪，黄少天被魔力锁绑着，扔在水里，一只穿着绣花鞋的小脚蹬在他肩上，露出一块白嫩的皮肤。
“这位女侠……好身手啊。”黄少天艰难地扭头去看，有个少女垂着眼睛，居高临下。
“别贫。”少女低喝一声，睁开眼睛，露出血红色的眼睛。一脚把黄少天踩进了水里，冰凉的溪水涌入口鼻，黄少天挣扎着往上走，魔力锁越绑越紧，摩擦着他的皮肤，产生的魔力感应剧痛。少女压住他的脑袋，淹了他几口水，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拖出水面，用自己的脑门对上他的，近在咫尺的瞳孔边缘泛出金色。黄少天顿时觉得头部突兀的剧痛，少女放开他，任由黄少天滑到水里，瞳孔涣散。
少女做了个手势，十几个黑影从墓地里窜出来，直直地冲向黄少天，撕扯着他的血肉。黄少天埋下头，尽量保护着脸部。冷眼旁观的少女突然以不符合身材的怪力拖走了黄少天，黑影盘旋着，围绕着黄少天，赞叹着他的美味。
少女将黄少天拖进山洞的一口大棺材里，关上了棺盖，魔力锁向上延伸变宽，捂住了他的嘴巴。四周漆黑，只有几丝光线透过馆缝钻进来。
少女道：“来客有何贵干？”
那人似乎笑了笑，说：“我的小朋友走丢了，我来找他。”
黑暗中黄少天瞬间睁大了眼睛。
少女冷冷地问：“在下不认为你的小朋友会到墓地来。”
叶修说：“那你在这干什么呢，嗯？小朋友？”
少女道：“我是这里的守墓人，西边有个镇子，你不妨去那里寻他。”
叶修道：“我知道了。”
然后竟然就走了。
黄少天心焦得跟糊了的鸡蛋一样。他努力调动魔力，想挣脱束缚。
魔力感应随着魔力的流动而越发严重，疼痛铺满了皮肤，然后侵入骨肉。魔力锁勒进被撕扯出的伤口，血流失得更快了。快啊快啊快啊！黄少天你不能怂！现在出去还追得上叶修！黄少天为自己呐喊着，转头去看那一丝光亮，他想象出了外面，那人转过身，红色披风裹挟着风，头也不回地走了。
像每次pk完，他躺在地上，他也是这样走出了训练场。他冲着他的背影抬起手，又沉重地放下。
然后光亮扩大了，守墓人的脸出现在视野里，但是黄少天的魔力也运行得差不多了。
破！
魔力锁炸开，伴随着黄少天的血。守墓人一脚踢去，鞋尖似乎安了东西，深深地扎进黄少天腹部，踢得他蜷缩起来，然后黑影们一拥而上，黄少天抱着头，冷静如他，也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办法了。
魔力耗的七七八八，体力伴随着血流走，孤身一人。
真不是一个英雄的死法。
剧痛之中他居然来得及想以后再也不用追着叶修了。
反正他也累了，放弃吧。
随后他便感到了守墓人身后撕破风的斗气。
叶修没有走，和守墓人战到一起，守墓人放弃了少女形态，换成了成年男子的身姿。黑影继续过来折腾黄少天，尖锐的爪子扯着他的肉。然后斗气四起，牢牢地罩着黄少天，驱逐了黑影。
千机变得快得眼睛都跟不上，刀化剑，枪化炮，战矛化龙，咆哮着飞向守墓人，守墓人一笑，倒下了，被龙噬得血肉模糊。一双黑色的眼眸空洞无神。叶修啧一声。
“让他跑了。”
黄少天看到他走近，挡住了山洞外的光，蹲下来，轻轻地打横抱起他。
熟悉的力道，终于不是在pk中感受到了。
叶修感觉他的小朋友艰难地扭过头，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
毛茸茸的，还有些痒。
叶修道：“来找你了，哭啥。”
黄少天闷闷地：“没哭没哭才没有哭。”
叶修：“好吧，没哭。”
他抱着他穿过墓地，向西走去。
黄少天又说话了，抑制不住有些哽咽：“叶修。”
“嗯？”
“我再也再也不会追着你了。”
8
到达小镇的时候天都黑了。叶修找了个地方住下，着手处理黄少天的伤口。
“可能有点疼，忍着啊。”
他小心翼翼地脱下黄少天的上衣，上衣和伤口粘在一起，叶修处理了十几年伤口，严重的也不是没见过，但是现在就有点他妈的手抖。
药棉沾了药水，擦在黄少天的伤口上，强烈的刺激使人一下绷紧了身体，叶修忍不住道：“忍忍就过去，疼得不行就咬我。”
黄少天咬牙切齿地笑：“你说谁疼得不行呢？”
果然还是这么逞强。
叶修擦完药水，黄少天果然一声不吭，一双蓝色的眼睛看着窗外的夜市，灯火阑珊，那片蓝色却有些黯淡。
擦完了药，叶修施了个治愈术。
这次是真的疼，黄少天简直要蹦起来，叶修一把抱住黄少天把他压在床上，道：“忍忍，过去了就不疼了。”
黄少天绷得紧紧的，半晌才放松下来。
疼劲过了。
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黄少天累得不行，上眼皮直磕下眼皮。叶修突然问他：“不追着我了？”
黄少天睡意朦胧，话都少了：“昂，那自然是。”
叶修笑：“我可是从来也没让你追着啊。”
9
时间慢慢地过。
黄少天十八岁，成年那一年，负有了剑圣之誉，叶修也二十多岁了。
当时营地给他们的剑圣举办了个派对，黄少天和精灵们混得都不错，于是远远近近的精灵也都来了，他们身姿绰约，看得年轻人心浮气躁。
于是当晚黄少天收到了一个姑娘的表白，姑娘很大方，支持她的人也很多，姑娘在众目睽睽下说出来自己的心意，然后大家就跟着起哄。
黄少天笑，这显然不是他收到的第一个，对付起来也很自然，先哄几句，再把话说清楚。
叶修坐在旁边，看着黄少天和那姑娘站在人群中央，忽然感觉心里被王杰希扔了个熔岩烧瓶。
一下子炸开了，很烫。
10
黄少天生日后一个月，战争爆发了。黄少天和叶修被迫分开，去往不同的战线，青鸟频飞，纸墨报着平安，也经常从别人的闲谈里听见对斗神和剑圣的赞叹，而后会心一笑。
正如很久之前的预言，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
剑圣斗神拳皇枪神，各路封神，将战线一路推进，两年后决战前夕，叶修和黄少天又重逢了。
叶修站在营地，看远方军队浩荡。
黄少天骑在颠簸的马背上，看那人披风猎猎。
似是故人来。
没有太长时间叙旧，立即展开决战，伏击之后双方混战一起，叶修杀上了山，回头看了一眼，山下光影纷杂，血肉纷飞。
黄少天，我爱你。叶修默默地想。
然后英雄扛起他的武器，前去注定的战场。
11
山顶，竟然是守墓人一甩衣袖，并起二指念了个咒。
然后两个人战到一处，千机锋芒毕露，最终还是变成了最顺手的战矛，与守墓人的刀架到一处，双方各自用力，脚踩入大地。
不妙！
守墓人背后杀意暴涨，又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跳到空中，挥刀斩去！
千机来不及变了，后撤也来不及了——
剑光与刀刃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黄少天。他挡在叶修前面，没有回头，挑了个剑花，道：“哟呵，仗着人多啊？”
叶修，终于，看着我的背影吧！
12
战争结束了。
黄少天当晚在教堂的医院里睡了过去，叶修坐在一旁，披着满是血污的披风，目光一遍遍的描摹剑圣的容颜。
安稳的沉睡的容颜。
他想起来他不告而别的那次，本来他要叫醒黄少天的，可是看见晨光中黄少天的睡颜，他竟然俯下身去吻了他的额头。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冷静一下，然而冷静了一年没多冷，那份心意反而更烫了。
黄少天没参加战争纪念会议，但是他参加了庆功会，剑圣隔着人海对他敬酒，然后出了后门。叶修径直走下台，千机伞在手中刷的张开，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夹杂着张佳乐等人“哦哦哦撕起来了”的欢呼。张佳乐早觉的这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趁着战争结束终于能打上一场，他急匆匆分开人群地跑出去，然后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僵硬了。
……不是应该真刀实枪的打上一场吗？啊？
……我靠！张佳乐惊叹。
他看见草地上，叶修搂着黄少天的腰，扶着他的后脑，两个人说了什么，黄少天一直在笑，然后叶修就微微歪着头亲上黄少天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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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剑圣和斗神就成为一个传说。
当然，既是一个英雄传说，还是一个爱情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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