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停留【喻黄】
ooc，望包涵。
感谢您的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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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在永生计划工作的高级护理人员。
今天是2041年8月11日，就在二百年整之前，永生计划迎来了第一个实验体，计划被启动了。
初级的计划仅仅是在低温下将人体新陈代谢降至极缓，以此将人体保鲜，从而度过漫长岁月。那五十年之后，人类才开始制造真正的永生者。
二百年后，初级体即将苏醒。
初级体名为黄少天。在2198—2209的三战中的土星战役牺牲，被其战友送到临近的基地，得以和他破损的内脏一同沉睡，在那样一场高科技的战争中，他竟死于冷兵器。就在昨天，我们修复了他破损的内脏，开始唤醒。而就在两分钟之前，他醒了。
我将碎头发别进护士帽，走出消毒室。
我将面对从二百年前的战火中走出的英灵。
光线被滤去了百分之八十，黄少天躺着睁着眼，面无表情。
他大概马上就可以说话了。我慢而清楚地说：“黄少天先生，欢迎来到2041年。”
他说话了，声音嘶哑低沉。“战友。”他说，“战友。”
意料之中的反应。我说：“虽然我不知道您问的是谁，但是很遗憾，在土星战役中，与您同舰的战士们全部光荣牺牲了。”
他闭上眼睛，睫毛微颤，还略微僵硬的面部肌肉微微扭曲，分明是一脸痛苦的表情。
“黄少天先生……”
“喻文州。”他说，“喻文州。”
果然还是无法避免这个问题。我说：“很抱歉喻文州在太阳系边缘收复战中牺牲了，他在那场战役中杀死了敌方首领百叶，军功赫赫。”
他的面部表情看上去似乎更加痛苦了，又好像在微笑。
我继续说：“不过他临死前专门给您留下了一封录音信，您现在要听吗？”
他一下睁大了眼睛。
我调出那封被各国特级历史学家物理学家和政界大佬们研究透的信，按下播放键。
先是持续了五秒的杂音。
喻文州说话了。“少天，我很高兴你能听到我说话。”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他说，“我将你送进永生计划，你肯定很生气吧。”
男人顿了顿，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求你原谅我，然后替我去看看两百年之后的世界。毕竟我的时间不多了，我马上去找百叶，不过你说对了，对付他们这群人，就是得玩冷兵器。”
温和的声音染上了一丝狠戾。“抱歉，少天，今晚冰雨将沾上百叶的动脉血。”
黄少天继续睁大了眼睛，一声不吭地听着。
像睡前听情人讲家乡的故事一样。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换了话题。
“少天，人死前总爱回忆往事，可惜我只能长话短说了。”
“我啊，记得咱们第一次交集是一起做那个空间扭曲的项目。当时的第一感觉——嗯，就是脑子快，思维跳来跳去的。当时我还想，这家伙将来得找个什么样的爱人，才跟得上他。”男人似乎笑了。
黄少天也笑了。
虽然肌肉还有些僵，但确实是笑了，眼睛里的光芒从不会骗人。
“后来你被调去纽约，我最后也没赶得上去机场送你，我想你有些赌气，电话不接，联络不上。结果当晚就是纽约寂静之夜。”
纽约寂静之夜，是百叶带人高射电磁炮，直接轰击了整个纽约，成为三战的开端。
我静静地听着，这封战争时代的情信。“我当时吓疯了，赶紧往纽约那边赶，这次是真联系不上了——我想你应该是不露锋芒地隐藏在哪里，可能是一块防水布下。你可能受了伤，可能饥寒交迫，可能百叶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我害怕你甚至没逃出来。”
“可是少天，我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你居然在帮忙分发食物和水，哪里有人受了伤你也去搭把手，我看着你忙来忙去，是真的强大、骄傲又倔强。我以为你会向头小狮子一样扑过来，结果是我跑上去抱住我的少天。”
喻文州加快了语速。
“然后我们就被派到了一线，第一次参加的是Tx-3收复战。低重力低氧的环境使攻入终端控制中心异常困难，我们那队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摸到控制室，警报却被触动了。我们当时都懵了——既然我们没被发现，那会是哪里？”
“然后你在四层楼的高台上出现了，并且光明正大，用枪顶着百叶的女儿ane。你挟持着她，要求百叶撤军。”
“我当时在下面看你都揪心死了，当时有那么多枪口都同时瞄准了你。撤军后你真的放开了ane，从四楼一跃而下，登着墙，带着风降落在我面前。”喻文州的声音里染上了浓浓笑意，“那是我的英雄，怎么可能不心动。也就是多亏了那次，趁着一股热血上脑，我头一次直白地告诉你，少天，我喜欢你，在一起吗。”
黄少天像哭泣般的垂下嘴角。
“啊——时间真的不太够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好像都是战争来着，有的时候我觉得，少天，我真的是凭着想你的一口气活下来的，还记得木卫三生存战吗，存活率百分之零点零三，我就是那个零头。当时我们挖了古老的壕沟，到最后壕沟里面堆的全是人的尸体，血都在沟里面积起来了。我混在死人堆里，四周全是腐烂的腥臭味。我当时也快死了大概，整个身体都冷了。但是不清醒的时候感觉还有一口气吊着。”
喻文州十分平静地说：“我就使劲想，是什么呢——为什么不能死呢，死亡是解脱，不是吗，是逃离人间地狱的解脱。”
“我终于想起来了，我的少天还在等着我。我不能丢下他，他一定会很生气很难过的，我怎么能让他难过呢。我就这样成为了那零点零三。”
“不过现在你也走了。”
长久的停顿。
“在一个没有黄少天的世界里，喻文州还活着干嘛呢？”喻文州最终问。
黄少天是真的哭了。
我也真的哭了。
这是一种我们的时代无法想象的爱情。
“少天，我就是想再牵着你，逛一次小吃街。”他长叹一声。
“说起来未来的事情，少天有想过吗。”
黄少天哭着摇头。
“我们共同上阿尔忒斯老师的第一节课时，他就说过。”
“他就说过，生命是不停留的，但生活还要继续。”
“对了少天，说点将来的事情吧。在那个两百年后的世界好好活下去，好吗？”喻文州的语速又快了，“我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过夜真是被吓了一跳。你住的单身公寓冰箱打开全是速补，最整齐的地方就是厨房，看上去从未用过，像新的一样。书桌简直要被各种草稿埋了，真不敢相信如此多的学术成果就是从这一堆里诞生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后半夜直接给我冻醒，一看，空调开了23度还没定时。”
“我真的真的很不放心，少天。战争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十分具有攻击性，却懒得为自己包扎。就像你在战争开始前一样，做起来项目昏天暗地，做完了准生病。”那边传来细细的碰撞声，大概是喻文州在收拾东西。“现在不一样了，要对自己温柔点啊。早睡早起，空调记得定时，哦或许你们早就不用那种东西了，好好吃饭，你不能苦着我的少天。”
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下来，在脸上划出几道湿润的轨迹。
“我要走了，少天。”起立时衣物轻微的摩擦声，“这边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们把战线推到了太阳系边缘。蓝雨来了个很不错的小新人叫卢瀚文。还有叶修前辈的爱人，就是玩枪特别厉害的那个苏沐秋，也牺牲了。”
这些名字在历史书上如雷贯耳。
“少天，我真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饱和的痛苦，“很想你很想你很想你。”
又有新的眼泪从他眼角滑下来。
“不过少天，我相信你的能力，找一个会照顾人的姑娘，然后好好地，好好地在那边带着我的最后的祝福过下来吧。”
喻文州最后说：“抱歉，我没有时间了，再见，少天。”
“我爱你，黄少天。”
录音干净利落的结束了。
黄少天哭得很伤心。
我们的英雄哭得很伤心。他坐了起来，我递给他消毒过的纸巾，他咳嗽了起来。
我过去轻轻地抱住他，拍着他的背。
“我很抱歉。”我最终轻轻说。
“他怎么敢……”他终于喘上了气，“他怎么敢……”
我默默地听着。
这是我们的时代甚至连小说里都不存在的情意和家国情怀。
“喻文州，喻文州喻文州……”他哭着喊，你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哭的多么伤心——像失去了整个世界。与我的时代格格不入的沉重的巨大的悲伤扑面而来。他咬着被子，眼泪将白色布料打湿了一片。他睁大了眼，眼泪像雨水一样不停歇。他忽然间有些呆，可是下一秒就又露出了足以令每个人心碎的表情。
我悄悄走出去，门在身后悄然滑上。
虽然我没经历过，但是我想他需要一点时间。
需要适应自己被爱人留下的事实。
我站在天台，中午，阴天。
什么是爱情？
我们这个时代没有爱情。
一周后，黄少天能出院了。我带他去地面上看喻文州的墓。那墓在山上，需要的权限很高。
今天，就算你是首相也不能上山。
因为今天喻文州属于他的爱人。
我们乘着出租悬浮器穿过一层层云，晚霞将云彩和他的脸庞染上金色。我们在夕阳中上山。
山不高。顶部郁郁葱葱，我停了下来，这段时间属于他们自己。
黄少天的身影隐没在树影里。
可以隐约看到，他跪在墓前，将额头抵在墓碑上，他又哭了。
看得我也又要哭了。
我突然觉得，找一个好姑娘什么的，黄少天是再也办不到了。
喻文州在他生命里留下的印记太深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就像物理诺奖获得者阿芙灵·阿尔忒斯所说：
生命不停留。
生命不停留，有的生命眨眼间走过两百年。
生命不停留，有的生命的陨落就在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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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别的文章都是喻文州说一行，黄少天说一段。到我这里就成了喻文州说一章，黄少天几个字。
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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